2021/01/06

  我將〈小步舞曲〉循環播放,因為我知道她很喜歡陳綺貞。雖然這麼做對於報導的產出好像沒有直接的幫助,但總覺得能更靠近她一點、再融進最真實的她一些。「要愛上妳採訪的人!」琬凌老師是這麼說的,雖然不是戀愛的情感,再加上我原本就對她那麼熟悉,這一切更加考驗我,要如何精簡地去呈現如此耀眼的人呢?

  我閉上眼,腦中馬上浮現她常穿的那件粉紫碎花襯衫與黑色大衣,還有那雙散發獨特魅力的眼睛,然後依舊充滿活力地暢談著她最愛的電影──那股熱忱是完全假不了的,這一切幾乎就和我從前認識的她毫無差異。唯一的不同,就在我們搭公車拿出學生證時,她的不再和我一樣是高科大了──

  「國立臺灣藝術大學、電影學系」

  她是林容任,在高科大讀了兩年的土木,而現在卻一個人跑到大臺北勇敢追夢的女生。

映画,構築她的一磚一瓦

  從眼花撩亂的數字世界中,到沒日沒夜的拍片生活。如此巨大的轉變,總讓人好奇究竟發生了什麼事─—其實她原本高職念的是建築,但因統測失常,所以讀不了當時她最嚮往的建築系;然而又不想去讀私立替家裡製造負擔,所以就抱著「試試看」的心情念了土木系。但本來就不擅長數學的她,可想而知讀的並不是很順利,因此將自己全部的重心放在她最寶貝的社團「映画社」。

  「所以剛大一那時收到高科的新生包,看到映画社,我就超感動的!」我還記得這段回憶,因為她從以前開始就愛看電影了,在那時我就已經打從心底的認為,那完全就是屬於她的社團。想當然這麼有熱忱又有才華的人,也成為映画的下一任社長。

  還有,她在映画社遇見了社團老師郭孟寬,那是位在她的電影世界裡極其重要並具有影響力的老師,啟蒙她對於解讀電影藝術更多寬廣的方式,這些讓她聯想到現在台藝電影系的同學,他們經常琢磨於劇本、攝影、燈光…等等的「形式上」的技巧,並不是說這些不重要,而是她想拍的不只有這些,是如孟寬老師所說,電影「內容」裡的各種「藝術與涵養」──「對我來說,高科映画就是一個在進入真正技術方面的學習之前,一個極重要的養分;先讓我有足夠的內在,之後我真正有技術拍出來的那些才會更好看!」所以,當我問她對這一切的選擇有沒有後悔、早知道在高中考大學時就去考電影系就好了?她則毫不猶豫地微笑著說:

  「不會啊。因為沒有來高科的話,我就不能遇見孟寬了。」

  她形容這一切就像談戀愛一樣,她會感謝她的前任們,才能造就出現在所愛的人;即使可能會不太喜歡,但若沒有他們,她的愛人也根本不會是那「現在我所喜歡的人」。

  「在高科這兩年,也是構築成現在的我,那是多麼珍貴的一磚一瓦。」

  哇,她用「一磚一瓦」這詞!在採訪過程中,我常暗自驚豔她極佳的文采,甚至還向她開玩笑,當我整理完她的逐字稿時,就能完稿了。事後想想,除了「一磚一瓦」除了形容的貼切外,還額外聯想到土木系因課程需要,時常在搬磚塊的模樣,我不小心笑了出來──她在高科的土木過往,正好真的與她的人生拼圖一樣,是多麼珍貴又細心堆砌出的一磚一瓦啊!

「映画真的像家」

  不只是老師對她具有強烈的啟發性,更不能不提起她在映画社的一同打拼的夥伴們──「走啦!就去考考看啊!」同是映画幹部的李同學,在二年級上學期的尾巴時,充滿幹勁的向她提出轉學考的想法。

  看似莽莽撞撞,卻意外地啟動決定性的開關:因為即使她已預先設想再縝密、準備再周全,甚至都已經查好了轉學考的考古題和報名簡章,但她就是缺乏勇氣去報名、去實踐那個她深埋許久的夢;而他的那份「有勇無謀」,正是點燃她決心的那支重要的火柴。

  這一點燃可不得了,她那燃燒的火焰氣勢強盛到,故意在高科土木被退學,讓自己沒有任何後路可退的機會、專心地準備考試。「我沒跟任何人說過哦!」她頑皮地揚起嘴角。這份毅然決然的執念與決心,真的是令我佩服得五體投地。也讓我對她更認識了一層,她對電影的熱愛到了這般程度。

  不意外的,那麼努力又有才華的人,轉學考的推甄與筆試,雙雙正取。

  而到台北讀書後,令她最難以承受的竟是「鄉愁」。除了實質上的想念南部的人事物,還有一再提到映画社──

  「我覺得映画包含在我的鄉愁內,我真的把它視為一個家的存在。因為有個地方,可以讓你不用去也知道,裡面有我所熟悉、安心、可以肆無忌憚講話的人們(笑),那我覺得這個地方的存在就跟家沒兩樣。」

  她形容最後離開映画的社辦的那天,她摸摸那面貼著許多電影海報的牆、踏踏那片在上頭經歷過許多風浪興衰的木地板,然後慢慢環視這裡的一切—─就算在他人眼裡看來多微不足道,但在這的所有,即是孕育她、滋養她的重要地方呀。最後,再緩緩的關上門,輕輕的、鄭重的、意味深長的:

  「謝謝,映画社。」

  光用聽的,都讓我忍不住眼眶濕潤。可能是因為她把場景和心境描述的相當好,也可能是因為我真實的與她生活在一塊兒,又或是那份「最誠淨的心意」,緊緊觸動了每個人心中最柔軟的部分吧。

  採訪尾聲,一如往常的,我們閒聊著電影。我專心聽著她分享《霧中風景》,對我來說那仍是部具有挑戰性的經典之片,如果沒有老師導讀或厲害的人講解,我肯定會錯過裡頭許多精彩的巧思。

  「我覺得那棵樹帶給我的感覺是『生機與希望』,而他透過底片看見希望耶……透過底片!透過底片!代表『他在電影裡看見一切』,我覺得安哲洛普洛斯真的超愛電影,他才會這麼做啊!」

  我靜靜望著那張專注又熱情的臉龐,微微笑,打從心底替她快樂。當沉浸於自己最熱愛的事物中,這假不了、裝不來的,她眼睛裡閃爍的光芒即說明了一切。聽著她滔滔不絕,我忽然也間接地受到鼓舞──或許,這就是堅持下去的模樣。

*給R,我知道妳一定看不到但也沒關係。現在時間已經殘忍到妳拍完畢製、只剩W還沒畢業的時候囉。現在的日子已經平靜到幾乎沒有刻痕,但偶爾飄過幾片花火餘燼也是不錯。不知道如今還說「希望妳能繼續快樂地拍片」會不會有點形式上的虛無;可是,我希望妳是快樂的。妳跟電影在一起才是完整的。妳在那時才是全世界最漂亮,最漂亮的女生。
謝謝妳帶我進入電影,希望妳快樂。2024/06,寫於浮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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